日期:2025-08-08 08:15:49
故乡之夏
\n文/刘晓云
\n我的童年在山清水秀的安徽乡下度过,十二岁时随父亲来到千里之外的涪陵,来到一个完全陌上的时空。从此,我的童年戛然而止。
\n记忆是有选择的,会自觉地过滤掉那些不快乐的往事。人总是戴着一个百倍放大镜,回到童年,寻找美好,寻找快乐。
\n一年四季,夏季的炎热最为煎熬,是最不讨人喜欢的季节,尽管如此,故乡的夏天,仍给我留下许多美好回忆。
\n童年的夏天是从刚要放暑假时开始的。挨近暑假时,上学路上田里的水稻,慢慢灌浆,变得沉甸甸。它们在某一个晚上道正网 ,像一位害羞的少女,学会弯腰,低下昂扬玉立的头颅。这时,在故乡的田野里,弯弯的田埂和一块块稻田,编织着一床美丽的地毯。它还是一床能够变色的地毯,今天是绿色,明天却是黄绿相间,隔不了几天,它就变成一床名副其实的金色地毯。那些金色的谷穗,在早晨刚刚升起,拖着一串五彩珠子,在阳光的照耀下,谷尖上闪烁着金色光芒。
\n中午放学回家,跨过屋后山河的小石桥,爬上大圩坎(连接几个村的一条大路),眼前是一望无垠的金色稻田。它们随着微风摇摆,变成翻滚的稻浪,一浪推送着一浪向前,很有韵律,煞是壮观。这些翻滚的浪尖上,闪烁着一种炫目耀眼的光芒,又仿佛笼罩着一层金色的雾气,让你一眼望不到边,只在视力的无穷处,有隐隐约约的绿意和房舍。这是一幅永不褪色的丰收油画图,永远定格在记忆深处。
\n在离开故乡的这几十年里,我反复做着同一个梦:在毒辣的太阳下,充满喜悦地捡田螺。
\n在故乡,水稻种植分三季。在第一季水稻收割后,要犁田和耙田,让水田有个短暂休息。这时的稻田边上,会长出好多的田螺。那是一个炎热的午后,在一块被太阳照得几乎透明的田里,看到一个个硕大无比的田螺。青灰色的螺蛳壳呈螺旋型,螺蛳们把身体全部伸出壳外,头上顶着两根触须,像极了天线宝宝的天线。它们一定在这几近透明的水里,做着一个个透明的梦。我残忍地打断了它们的美梦,惊喜万分地把那些泥兮兮的田螺,一个个捡起来用前衣襟兜着,不无自豪,献宝似的交给母亲,我们有肉吃了。一向不太会煮饭的母亲,特意磨了鲊面来蒸这些田螺。这些年,也吃过一些山珍海味,但那碗鲊面田螺的味道始终挥之不去,胜却无数美味。
\n故乡夏天的傍晚,有时非常晴朗的天空,突然变天,一场大雨毫无征兆且毫无理由地倾盆而下,那真叫一个“短平快”。涪陵人叫“打偏东”,在故乡,叫“打曝”。故乡的“打曝”,常把人忙得鸡飞狗跳。大人们赶紧放下田里的活儿,奔向打谷场收稻子,老人忙着收晾晒的衣服。忙完刚歇气时,才发现早已经雨过天晴,碧蓝纯净的天空上,飘着一朵朵棉花一样的白云,有时还有一道彩虹从田野升起,赤橙黄绿青蓝紫交织一起,相映生辉,既像一个拉长的弯月,更像一座绚丽的天桥,故乡俗称“杠”。
\n“打曝”以后的天空,不仅有优美的彩虹,还有壮丽的火烧云。火烧云出现时,天空立刻变得红彤彤的。大地上的秧苗、小草、房屋都被这落日余晖披上一层薄薄的轻纱,就像一张张发黄的照片,别有一种怀旧的滋味。天上的云,不断地变化着各种形状,像极了各种小动物。那些叫不出名的形状,有的像羊子,有的像老虎,也有像鸡的,不十分像,却也传神。直到上小学的时候,学过一篇火烧云的文章,才知那美丽的晚霞,叫火烧云。
\n夏天的傍晚是美好、欢欣又喜悦的道正网 。
\n最好玩的捉蜻蜓游戏是太阳快要下山时,太阳虽已经退下热度,空气里弥漫着金黄又辽远的光线。夕阳照在打谷场上,场边的每一个土坷垃都是灿烂的金黄。晚归的大人们正陆续从田里赶过来,参与这一天最后的工序。把打谷场上晒着的稻子铲拢堆好,并盖上稻草,不让晚间的露水打湿稻子。我们小孩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玩稻子,拿起大扫帚、大木铲子帮倒忙。一个铲着往另一个身上扬,另一个也正大光明地踩在稻子上躲。一边铲一边追,满场的嬉戏与欢笑。
\n此时,蜻蜓的翅膀被晚霞映照得几乎透明,闪动着夕阳的光芒。为了配合我们的快乐,蜻蜓们也很快乐,跟我们一起享受丰收的喜悦,享受这傍晚片刻的轻松,使劲地扇动着翅膀。蜻蜓大多是灰绿色的,也有金黄色的,但有时候总会有一两只红色的,虽然不大,却能成功吸引我们的注意力。我们拿起大扫帚,追赶着拍打它们。它再一次引得我们肆意踩在稻子上,满场疯跑。那个欢乐的场景啊,是儿时最甜蜜的回忆。
\n故乡夏天的月亮,总是要早早地爬上树梢,夜色一点一点地,从树梢慢慢地落下来,笼罩在山河对面的秧田和远处的小山。我们住在大圩坎边的人家,把纳凉的凉床搬上这个高于我们房子的圩坎上吃晚饭,不仅可以吹着山河的晚风,还能听到秧田里此起彼伏的蛙鸣。
\n饭后,大人们不是坐着摇蒲扇赶蚊子,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,就是躺在凉床上假寐,等天气凉下来后回屋睡觉。
\n有一个晚上,我睡在凉床上,看见深蓝的天幕上,挂满一颗颗晶莹的,却是遥不可及的星星,它们扑闪着眼睛,发出暗淡的光辉,远处蛙鸣一片,这是最好的催眠曲。我正要闭眼进入梦乡,突然从远处的小山那边,跑来一阵流星雨,其中有一个比洗脸盆还大的通红发亮的圆球,迅速地落在山河对面的秧田里。我想明天早上肯定能看见,那块田里的秧苗一定被烧掉好大一块,可是没有。于是我又想,那一定是被已经长得有一根半筷子高的晚稻秧苗给遮住了,割稻的时候,总能看见一块大石头吧。可割稻以后,也没看见那田里有一块大石头。后来长大读了贾平凹的《丑石》,才明白过来,那个火球是陨石。有机会回故乡,还要去那块稻田看看,说不定还能找到一块小小的陨石呢!
\n夏天的晚饭后,我们小孩子肯定不愿意安静地睡在大人脚边,看流星雨的机会也不多,大都是去村前的打谷场玩。只要有一个孩子提议,然后是一呼百应,村里跟我一般大小的十几个孩子,全部聚集在打谷场上。打谷场上白天晒的谷子,此时已经收起来,那些稻草依旧铺起的,我们就把这些厚厚的稻草当成蹦蹦床,在上面跳呀、滚呀、追呀,抓起稻草往别人身上砸呀,躲在草堆后面捉迷藏呀。或者是几个人商量着,不怀好意把另一个按住,“哈”他的胳肢窝,直到对方笑得憋气求饶才肯罢休。
\n我们玩得精疲力尽,安静地躺在稻草上打望。看见深蓝深蓝的天空上,挂着一轮明镜似的月亮,月亮的周围,是一圈毛茸茸的光晕,它把银色的光辉撒满大地。我们身下绵软的蹦蹦床,散发出一股干爽的稻草香气,这干爽的香气里,夹有一种青草的香味,还混合着谷香味,更混合着丰收的喜悦。几十年后的现在,只要一闻到这股草香,总要情不自禁地做个深呼吸,愿意沉浸其中,久久回味着。
\n这次回到故乡,大面积种植的稻田,割稻完全机械化。小面积的,在自家房顶上晒。那种欢乐的打谷场氛围,已成过去,只能永存于我们的记忆之中。
\n儿时的夏夜,我们把竹床搬在大圩坎上,在竹床上歇凉睡觉。黑色如丝绒的天幕上,星光闪烁,远处是横亘绵延的周家大山,风正从那里出发,飞掠田野与山河,徐徐而出。萤火虫从山河边上的草丛里飞上来,偶有一只在眼前飞舞,伸手一握,它已在我的掌心。我下意识地怕打一下蚊子,慢慢熟睡。好想再回到儿时那样静谧的夜晚,可是时光一去永不回,再也回不到从前。
\n作者简介:刘晓云,重庆市涪陵区城市管理局退休职工,重庆市散文学会会员,重庆市涪陵区作协会员。有作品发表在《重庆晚报》《重庆晨报》《劳动时报》《乌江》《大足日报》《巴渝都市报》《何其芳文墅》《龙河》《涪州》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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